环球音乐对TikTok使出杀手锏——下架艺人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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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2月28日18:30 CST 更新
格温·斯特凡尼(Gwen Stefani)希望她的新歌爆火。

当红歌手斯特凡尼是No Doubt乐队的女主唱，她原计划在本月早些时候发布与丈夫布莱克·谢尔顿(Blake Shelton)的对唱歌曲，并利用超级碗(Super Bowl)比赛前的表演环节进行宣传。然而，在新歌“Purple Irises”发布前一周，斯特凡尼所属唱片公司的母公司环球音乐集团(Universal Music Group)在与社交媒体平台TikTok的合同谈判陷入僵局后，采取了不同寻常的举措，将旗下所有艺人的歌曲从TikTok下架。

此举意味着斯特凡尼的歌曲无法在TikTok上发布，也不能在该应用上发布推广这首歌的短视频。在TikTok上发布和宣传已成为新歌宣传的核心环节。

斯特凡尼和她的团队决定转变策略，由谢尔顿所属的乡村音乐唱片公司Warner Music Nashville发行这首歌，而不是环球音乐的Interscope Records。此后，斯特凡尼和谢尔顿以歌曲“Purple Irises”为背景音乐的TikTok视频获得了数百万的点击量。

TikTok在全球有10亿多用户，这些用户渴望将环球音乐曲库中的歌曲片段剪辑到他们的舞蹈视频、教程和表情包中。而眼下TikTok和这家全球最大的音乐公司僵持不下的一个问题是，TikTok应向环球音乐支付多少费用，才能让TikTok用户使用环球音乐的巨大曲库。

时代已经不同了，如今TikTok上几秒钟的歌曲片段可以和整首歌一样有价值。

本周，双方的角力升级，环球音乐提出了许多业内人士所称的“杀手锏”，要求TikTok下架任何与环球音乐发行部门签约的词曲作者参与创作的歌曲。

TikTok表示，已从周一晚间开始按照这一要求采取行动，以确保在月底之前下架所有相关歌曲。

一些估算数据显示，此举可能会影响环球音乐、华纳音乐集团(Warner Music Group)、索尼音乐(Sony Music Group)和独立唱片公司目前80%的热门歌曲。由于一首热门单曲可能涉及来自多个发行商的10多位词曲作者，因此即使一首歌曲的众多词曲作者中有一位签约了环球音乐，这首歌曲也必须下架。

TikTok估计的受影响歌曲比例较低，该公司称TikTok上使用的流行歌曲中将有20%至30%下架，具体取决于市场。据知情人士透露，TikTok最近几天向环球音乐提出了一个方案，但后者认为这个提议并没有切实解决其在补偿、平台安全或AI保护方面的担忧，双方的谈判没有取得进展。

环球音乐与TikTok之间的这场争端令全球各大音乐公司都卷入其中。虽然此举短期内会限制大量歌曲的传播，但如果环球音乐能从TikTok那里获得更大经济利益，那么其他音乐公司在下一次与TikTok重新谈判时就可以要求改进条款。

这场对决正在考验哪家公司在流媒体时代拥有更大影响力：是在几乎所有Z世代和千禧一代手机上都装有其应用的中国企业拥有的社交媒体巨头TikTok，还是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德雷克(Drake)和比莉·艾利什(Billie Eilish)背后的这家唱片公司。经过多年为TikTok提供折扣条件之后，环球音乐希望TikTok能像Meta旗下Instagram和谷歌(Google)旗下YouTube等其他以视频为中心的成熟应用那样，开始以长期协议的方式支付版权费。

作为全球最大的音乐推广平台之一，TikTok与环球音乐之间持续不断的争执正在社交媒体和唱片行业产生深远影响，迫使一些艺人重新考虑他们发布歌曲的方式，也导致一些TikTok用户改变他们使用该平台的方式。

雪城大学(Syracuse University) Bandier音乐商业项目主任Bill Werde表示，无论发生什么，都将极大地影响全球音乐市场未来几年的收入。


格温斯蒂芬妮在2月11日于拉斯维加斯举行的TikTok超级碗活动上表演。

图片来源：Mark Von Holden/AP

“想象一下它的声音”

音乐已成为TikTok的命脉。根据内容识别技术和数据公司Pex的数据，去年TikTok上85%的视频包含音乐，而且这一比例呈上升趋势。

TikTok短视频中使用的最长不超过60秒的音频片段往往有助于视频走红，于是带动在Spotify和Apple Music等服务应用上的完整版歌曲的流媒体播放量急剧上升，进而给唱片公司和艺人带来更多收入。

今年2月1日，由于环球音乐与TikTok之间有关音乐使用的谈判陷入僵局，在环球拥有的音乐版权到期当天，环球旗下艺人的歌曲在TikTok视频中就被静音了。

在环球旗下备受瞩目的明星中，爱莉安娜·格兰德(Ariana Grande)最近才发布了她与玛丽亚·凯莉(Mariah Carey)合作的新歌“yes, and? ”，并于本月早些时候在TikTok上发视频宣传推广这首歌曲。

视频中似乎是格兰德和凯莉在唱歌，但播放的不是歌曲，而是AI生成的声音说：“我们不能把这首歌放在这里播放。所以请观看这段视频，并试着想象一下它的声音。”

格兰德与身为索尼音乐旗下艺人的凯莉都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金·彼特拉斯(Kim Petras)是环球音乐旗下另一位明星，她最新专辑中的歌曲此前在TikTok上爆红，然后就被下架了。她说，她支持环球音乐的举措，觉得自己受到了公司的保护。

彼特拉斯说：“当然，现在我们环球音乐的所有艺人都面临着挑战，但你必须为团队承担责任。”她表示，“这一举措的初衷是崇高的，旨在确保音乐人的艺术作品获得公平的付费。这不仅适用于排行榜上的顶尖艺人，也适用于那些在幕后不懈努力的词曲作者和个人。”

几十年来，某种程度上而言，唱片业一直对那些向顾客推销音乐的巨头俯首帖耳。在CD销售的鼎盛时期，Tower Records和沃尔玛(Walmart)等实体店巨头控制着订单量和货架空间。

随着iTunes和数字下载的出现，苹果公司(Apple)对专辑进行了去捆绑化，歌迷只需支付99美分就能拥有某一首特定歌曲，而不必在iTunes上花10美元购买整张专辑，而CD的价格甚至还要更高。

后来，Spotify颠覆了拥有音乐的概念，让消费者采用订阅模式，实质上就是租用收听世界上所有音乐的权利。Spotify等流媒体服务在一首歌曲被收听30秒后，就会向唱片公司支付版权费。

现在，TikTok实际上分解了歌曲，让用户无法听到最动听的部分。在这款社交媒体应用上滚动浏览视频是一种有声体验，人们可以完全免费听到世界上最流行的音乐。

据数据追踪机构MidiaResearch的信息，绝大多数16岁至19岁的年轻人每周都会使用TikTok，这个年龄段的人每周在社交视频平台上观看视频的平均时间为14小时，而花在流媒体音乐上的平均时间为12.4小时。

唱片公司高管和艺人团队一直很难衡量TikTok到底能带来多少真金白银，因为一首歌曲流行与否具有偶然性，而且爆火本身并不能推动艺人的职业生涯，也不会让粉丝数量增加。有音乐行业高管表示，很少有喜欢TikTok上某首歌曲的听众会继续听这名艺人以往的作品。

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Bytedance)在2017年斥资10亿美元收购了短视频平台Musical.ly，并于次年将其与TikTok合并，通过此次收购，字节跳动继承了友好的音乐授权协议。唱片公司通常会为规模较小的初创企业提供折扣价，使其能够成长为有生存能力的企业。这些初创企业预计，随着TikTok的用户增多，它们与TikTok的协议也会演变。

环球音乐称，现在是时候改变自身与TikTok的协议了。据来自eMarketer的信息，自两者的上一份协议以来，TikTok的广告收入已增长了三倍。该社交媒体平台一直通常与唱片公司达成涉及一次性付清的保底给付的短期协议，而环球音乐想要转向一种新的长期协议模式，基于使用量收取版税。

该唱片公司已大大受益于TikTok上的音乐发现功能，具体表现在其艺人的作品触及新粉丝以及那些在别处在线完整收听歌曲的听众。但业内高管表示，环球音乐需要从TikTok那里争取到更好的经济条款，以确保未来的收入增长，尤其是在音乐流媒体领域增长开始趋于平缓的情况下。

他们说，随着其他社交媒体平台的协议期满待续、新竞争者进入市场，如果不这样做，对环球音乐来说可能是开创一个有害的先例。

TikTok是免费服务，大部分收入来自平台上的广告，在TikTok已在寻找新的收入来源之际，若达成新协议可能会使该平台背负更高的内容成本。

环球出版目录歌曲下架揭示了音乐版权界的混乱与复杂。第一批被下架的曲目是环球唱片公司签约艺人录制的作品。下一批涉及与环球出版部门签约的词曲作者和制作人；该部门负责管理音乐词曲作品的版权。

这意味着包括索尼和华纳在内的环球唱片公司竞争对手发布的任何曲目，只要有环球的歌曲作者，都将不再获得完全授权，必须从TikTok下架。

本周一，索尼旗下艺人碧昂丝(Beyonce)的新乡村音乐单曲“Texas Hold 'Em”荣登公告牌百强单曲榜(Billboard Hot 100)榜首。对于这首歌的制作人之一Hit-Boy的经纪人Nima Nasseri来说，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时刻。

Nasseri曾是环球负责TikTok病毒式营销的团队成员之一，他热切地关注这首歌曲的兴起，过去一周，以这首歌曲为主题的舞蹈视频大量涌现，推动这首歌曲在排行榜上不断攀升。本周二，他得知TikTok已开始下架那些以环球签约作者（如Hit-Boy）为加分项的歌曲，这意味着“Texas Hold 'Em”即将下架。

Nasseri说，TikTok付的版权费用并不高，但“那无所谓，重要的是让歌曲火起来”。


2021年，环球公司在圣莫尼卡的办事处。

图片来源：valerie macon/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谈判破裂

知情人士描述了TikTok与环球音乐之间的谈判进程，据他们说，去年春天在TikTok和环球音乐举行的一次高级别会议上，两家公司的高管一致认为，是时候达成一项与之前不同的协议了。在2023年的大部分时间里，TikTok和环球音乐都在为达成一项更长期的新协议而努力。随着现有版权协议在2023年12月到期，两家公司达成了为期一个月的延期协议，以解决剩余问题。TikTok和环球音乐几乎每天都在就协议内容进行沟通。

但环球音乐担心谈判团队之间的分歧仍然很大，于是在假期期间制定了一个应急计划，并开始起草一封致艺人的信。

到了今年1月份，双方的谈判团队在应向环球音乐支付多少费用等一些关键问题上发生了争执，争论的问题包括AI的培训和使用，以及在措辞上如何定义环球音乐向艺人支付的版税费用。

环球音乐希望版税资金只用于支付给真人艺人，而TikTok则表示，这笔资金还应该付给那些通过TikTok平台上的工具、使用AI创作自己音乐的粉丝。音乐界和科技界的高管都预计，在不远的将来，粉丝们将使用AI工具轻松制作原创音乐和他们自己改编的热门曲目。

环球音乐警告TikTok的高层，如果不能达成协议，将把其艺人的作品从TikTok下架。

环球音乐将TikTok视为诸如Instagram Reels、Snapchat Spotlight和YouTube Shorts这样的众多短视频服务之一。过去五年里，环球音乐与科技巨头Meta、Snap和谷歌达成协议，这家唱片公司认为这些协议对各种用户生成内容产品中使用其音乐给予了公平的补偿。有鉴于此，环球音乐称，版权许可费的收取有先例可循。

据环球音乐计算，同类短视频平台支付的版权许可费大约是TikTok的五倍。

TikTok认为自己与Reels和Shorts不同。高管们认为，TikTok的产品具有独特性，协议还应考虑到其提供的歌曲推广和发现功能。

格莱美奖(Grammy Awards)颁奖典礼的那一周，音乐界人士纷纷来到洛杉矶。1月30日，即颁奖典礼前的周二，TikTok音乐授权团队的一些重要成员被安排在环球音乐圣莫尼卡办事处与其高管会面。

环球音乐在整个谈判过程中通常都会准时作出回应，但那一天，TikTok在前一天发出的一份总结其最新立场的条款书却没有得到回复。事情有些不对劲。

在会面开始之前，环球音乐在其网站上发表了一封信，称TikTok不同意就该平台使用艺人音乐向艺人提供公平补偿的条款。

这封信让TikTok感到意外，一些高管从X得知环球音乐将从TikTok撤下其歌曲目录。TikTok高管没有参加此次会议。

鉴于TikTok首席执行官于1月31日在国会作证，环球音乐选在此时断供让TikTok尤其感觉受到了轻视。


1月31日，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在美国国会作证。

图片来源：Tom Williams/Zuma Press

自从环球音乐的歌曲被下架后，TikTok鼓励创作者发布更多的图片内容，暗示他们这样做会获得更多的点赞和评论。2月12日发给创作者的一则通知中写道，图片帖子获得的点赞和评论平均分别是视频的1.9倍和2.9倍。《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看到了这份通知。

TikTok周一表示，自从环球音乐撤下其歌曲目录后，该平台的参与度没有下降，用户也没有流失。

2月份头三周，也就是环球音乐刚从TikTok撤下歌曲目录后的那段时间，环球音乐旗下艺人歌曲的全球流媒体播放量与之前三周相比略有增加。

该唱片公司试图表明自己并不需要TikTok，正在转向其他社交媒体平台。在撤下这些目录之后，环球音乐将几个宣传活动转移到了Instagram Reels上，包括一次为凯西·马斯格雷夫斯(Kacey Musgraves)举办的宣传活动。环球音乐艺人泰勒·斯威夫特和奥利维亚·罗德里戈(Olivia Rodrigo)最近几周的宣传活动都是在Snapchat上开展。

一些新晋艺人已表示，他们在努力突破、寻找受众的过程中错失了一个重要的推广渠道。

康涅狄格州新兴独立乐队Similar Kind的主唱Julia Breen说，她的视频被消音令她大吃一惊。该乐队的音乐通过环球音乐发行。她表示，由于环球音乐的举动，该乐队无法在TikTok上宣传即将发行的专辑，也无法像往常一样开展有助于在专辑发行前造势的预售活动，这让她忿忿不平。

“在这一点上，它对我们的伤害大于帮助，”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