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苹果分手，内部纷争不断：高盛服务大众市场的宏伟目标如何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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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12月4日13:55 CST 更新
上个月，在纽约州北部的一次活动中，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首席执行官苏德巍(David Solomon)在约三个小时的晚宴上告诉合伙人们，该公司在消费贷款方面有一些失误之处。但他表示，这项业务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他们并不了解细节。他对合伙人说，他不会容忍合伙人对高盛涉足消费贷款业务的决定说三道四。

对于消费贷款业务并不真正成功，高盛已知晓一段时间，而且该行一直在寻找退出之路。然而，是苹果公司(Apple)明确了此事。这家科技巨头最近向高盛发出了一份建议书，将使高盛终止与苹果公司的信用卡合作关系——这是高盛消费贷款业务的最重要部分。

双方分道扬镳将实际上终结高盛曾希望成为面向大众之银行的宏大计划；这一尝试始于约十年前，目的是在全球金融危机后打造一家别具一格的银行。但是，新旧业务从来都不契合。从硅谷挖来的工程技术人员对沉闷的企业文化怨声载道。高盛的传统强势业务——交易和投行的高管们则对亏损的消费贷款业务颇有微词。

2021年秋天，高盛推进扩大消费贷款业务的计划。该公司着手进行大规模收购，并寻求新的信用卡合作伙伴。苏德巍告诉副手们，如果高盛要做消费贷款业务，就必须做大。

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就连苏德巍也开始认为这项业务拖了高盛的后腿。当时高盛的股价在400美元左右，已接近历史高点，但股东们对高盛的消费者计划持怀疑态度。苏德巍告诉同事们，他认为如果高盛能为消费者业务找到外部投资者，公司股价可能会进一步攀升。

据知情人士称，高盛当时开始接触一家名为银湖(Silver Lake)的私募公司，看是否能将消费者业务分拆成一家合资企业。该公司称这一计划为"Project Maryland"，其中的 "M"指的是其消费品牌马库斯(Marcus)。高盛的代号是 "Georgia"，银湖的代号是 "South Carolina"。然而，由于双方无法就各自对新合资企业的控制权达成一致，谈判破裂。

让高盛高层感到不安的理由有很多。


高盛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苏德巍几个月来一直对该公司进军消费贷款领域持怀疑态度。

图片来源：brendan mcdermid/Reuters

高盛2021年同意以高价收购了GreenSky，后者是一家提供住房改善贷款的公司。一些高管曾告诉苏德巍，这项交易不太划算。

苏德巍此前还一直在推动高盛进军支票账户业务。据知情人士透露，消费者业务部门的高管们曾劝苏德巍不要这样做，称高盛应该继续专注于少数产品，但苏德巍告诉这些高管，他们没有远见。

苹果公司与高盛合作的Apple信用卡在2019年大张旗鼓地上线，并承诺提供返现奖励。这种合作关系从一开始就亮起了红灯。

高盛非常希望得到这笔交易，这就意味着该行要接受苹果公司提出的一系列不同寻常的条款。例如，高盛同意不收取滞纳金，也不出售客户数据，这相当于放弃了两大收入来源。

当苹果公司在2019年推出这款信用卡时，用了一句调侃式广告语：“由苹果公司设计，而非银行”。

高盛的合伙人抱怨称，该公司是在拿钱打水漂。这很快就不是唯一的问题了。

2022年，美联储发现该行的消费者业务存在问题。美联储担心高盛没有适当的监督和控制系统。

同年，高盛披露美国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正调查其与信用卡有关的一些做法，包括该行如何解决账单纠纷和向持卡人退款。这些调查目前仍在继续。


2019年，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库克在加州库比蒂诺公司总部举行的发布会上介绍了Apple信用卡。

图片来源：noah berger/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

消费者业务的员工感到沮丧。据知情人士称，至少从2019年开始，他们就一直提请该行向处理客户投诉的部门投入更多资金。

一些人还将前述监管问题归咎于苹果公司，至少私下是如此。多数银行卡计划都是在整个月份内滚动发出持卡人的账单。苹果公司却坚持要求其持卡人应在每月月初收到账单。这意味着在每个月的头几天，大量投诉和请求会让高盛的客户服务员工应接不暇，很难及时跟进。

让局面雪上加霜的是：2022年，受利率上升和股价大跌的影响，高盛和竞争对手的投行业务都急转直下。充斥高盛的政治掮客对该行将资金投入到他们不想要的消费业务上更加恼火。高盛后来披露，大块的消费贷款业务损失了数以十亿计美元。

高盛内部要求终止消费贷款业务的呼声越来越强烈。仅次于苏德巍的二号人物、高盛总裁温泽恩(John Waldron)下令对整个消费者业务进行评估。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去年秋天的一次管理委员会会议上，高盛最资深的合伙人之一Marc Nachmann对高盛另一位合伙人Stephanie Cohen负责的业务进行猛烈抨击。据当时在场的人士称，Nachmann对联合主管相关消费者业务的Cohen说，Cohen的话没有道理。

一些管理委员会的成员当时尴尬得面面相觑。

Cohen曾是高盛投资银行的明星人物，苏德巍在两年前将她挖来帮助管理消费者业务。她接手的是一个陷入困境的摊子。在管理委员会会议上发生冲突时，她刚休完事假归来。

熟悉内情的人士说，Nachmann还曾在其他场合批评过Cohen的业务。苏德巍有时会为消费者业务辩护。

Cohen不在的时候，苏德巍和他的副手们决定重组整个银行，包括她的消费者业务。该行于2022年10月宣布Cohen将担任一个名为 “平台解决方案”(Platform Solutions)的新部门的负责人。该部门将包括GreenSky和该行的两个信用卡合作项目：一个是与苹果公司的合作项目，另一个是与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的合作项目。

存款业务将转移到另一个名为资产和财富管理的新部门，由Nachmann负责。存款可以说是消费特许权中最令人垂涎的部分。

高盛的动作让全世界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高盛终于宣布收敛开拓大众市场的雄心。


首席执行官苏德巍任命高盛投资银行的明星人物Stephanie Cohen帮助管理消费者业务。

图片来源：BRENDAN MCDERMID/REUTERS

据知情人士称，前述由Waldron下令进行的评估曾得出结论，消费者业务恐难在近期产生高盛希望获得的回报。

到了今年年初，高盛高管开始寻找退出与苹果公司的合作的途径，甚至接触了美国运通(American Express)，以了解其意向。他们仍犹豫不决，还是奋力推进了新的苹果产品。一种储蓄账户于春季推出，还有一项先买后付服务上线。

内部预测给出的最糟糕的一种情境是：把运营费用考虑在内后，该储蓄账户产品未来10年将亏损。

现在，消费者业务部门正零零碎碎地迅速缩减。

前述支票账户产品从未落地。该行已停止发放个人贷款，并出售了大部分个人贷款余额。该行正剥离GreenSky，不惜承受大幅损失。11月，该行通知员工，将着手剥离通用汽车信用卡业务。

Cohen在6月份再次休长假。一些原本负责消费者贷款业务的员工被调离，去专门解决监管问题。

高盛目前仍在负责苹果卡和通用汽车卡的运作，这项业务安排里包括提供相应的客户服务。高盛员工还必须做好准备将余额转移到接管这些卡的公司，这个过程里需要有经验的员工。

高盛在上个月的一次会议上告知员工该行将下架通用汽车卡时，向员工提出了诱人的待遇条款，以吸引他们暂且留下来。如果这些员工的工作岗位到时候被取消，许多人都将有资格获得相当于其一年报酬的补偿款。知情人士称，负责苹果卡运营的员工也将享受同样的待遇。

苹果公司则希望在未来大约12个月到15个月内退出合作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