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杉资本在中美都赚得盆满钵满，现在不得不“二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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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6月27日15:10 CST 更新
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堪称有史以来赚钱最稳的风险投资公司，在美国和中国都成功进行了重金押注。然而，这家硅谷公司到头来发现自己不得不在中美之间选择其一。

几个月来，华盛顿方面对红杉资本在华风险投资的审视不断加强，官员和国会议员纷纷抨击该公司为中国的技术竞争对手提供资金，并有可能促进中国的军事发展。然后，去年夏天红杉资本的中国部门向美国投资者募集了创纪录的85亿美元，用于投资前景看好的中国公司，压力也随之增大。

拜登(Biden)政府的亚洲政策高级官员坎贝尔(Kurt Campbell)曾与红杉资本在华盛顿的最高主管Don Vieira当面对质。据知情人士透露，坎贝尔当时问道，红杉资本为何要资助那些可能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中国公司，而且是在华盛顿方面希望停止此类融资的情况下。

知情人士称，Vieira当时解释说，红杉中国不投资国防技术，但鉴于该公司的结构，美国红杉对中国部门的投资没有控制权。

这还不够。红杉资本本月迫于美国和中国之间激烈竞争带来的压力，宣布了“分家”计划。红杉资本表示，高级合伙人一致作出了这个决定。一份公开声明提到经营一家去中心化的跨国投资公司面临的复杂性在不断增加。

美中之间的激烈竞争使红杉资本在华盛顿成为政治问题上的众矢之的，并加剧了该公司内部的紧张关系，一定程度上促使其作出业务分离的决定。

红杉资本中国区负责人、投资界风云人物沈南鹏(Neil Shen)此前在集团掌门接班人之争中落败。知情人士称，沈南鹏与新领导层合作不紧密，对美国方面最近的财务损失感到失望，并且多年来一直在谈论自己独立发展问题。

红杉资本的美国、中国和其它部门有时会投资于相互竞争的公司，而且中国和印度部门的投资范围已扩展到消费等通常并非美国部门重点关注的领域。

红杉资本将分成五个独立的实体：一个负责美国和欧洲，一个负责中国，一个负责印度和东南亚，外加对冲基金和财富管理业务。

拜登政府设法阻止中国获得半导体和其它先进技术之际，与中国的金融联系也在被打破。因投资苹果公司(Apple, AAPL)和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ByteDance)而声名鹊起的红杉资本发现其业务模式已无法维持。

这篇关于红杉资本如何在美中关系日益恶化的背景下陷入困境以及这家知名风投公司如何加以应对的报道，是基于对接近红杉资本的人士、拜登和特朗普(Trump)政府官员以及国会议员的采访。


白宫的总统副助理兼印度洋-太平洋事务协调员坎贝尔。

图片来源：THOMAS PETER/REUTERS

红杉资本表示，根据该重组计划，红杉中国的英文名将更改为“HongShan”，即红杉的拼音，并独立运营。

继早期对谷歌(Google)和思科系统(Cisco Systems)进行投资之后，红杉资本在2005年与沈南鹏创立了红杉资本中国(Sequoia Capital China)，沈南鹏是该中国基金的一个创始人兼执行合伙人。在一群高级合伙人的监督下，红杉资本给予其下属部门一定程度的自主权，尽管它们共享一个名字、利润和一些后台运营。

红杉的品牌力量帮助中国部门吸引了一些美国大学基金会和其他大型投资者。沈南鹏长袖善舞，投资了餐饮外卖平台美团(Meituan)和电商平台拼多多(Pinduoduo)等公司。

据知情人士透露，沈南鹏的投资回报率超过了美国其他顶级合伙人。

就在2018年，红杉资本当时的全球执行合伙人Doug Leone讨论了提拔沈南鹏全权领导或共同领导这家跨国公司一事。那一年，红杉资本在北京举行了两年一度的投资者大会，晚宴在天安门广场旁的地标性政府建筑人民大会堂举行。


红杉资本中国基金的管理合伙人沈南鹏。

图片来源：Bryan van der Beek/Bloomberg News

与此同时，随着科技成为美中博弈的一个战场，两国关系每况愈下。中国政府推出了雄心勃勃的计划，以期主导机器人、AI和其他未来科技。奥巴马(Obama)和特朗普政府为了美国半导体公司的利益压制中国相关企业。

沈南鹏在中国的名气及其与中国政府的关系开始引起华盛顿方面的关注。沈南鹏经常与一些中共官员会面，还加入了全国政协。

沈南鹏在2016年的一次采访中告诉中国财经媒体《第一财经》，红杉资本的一个内部数据库保存了其40年来所投资公司的情报，红杉全球团队都可以访问这个数据库。他称该数据库是红杉最重要的竞争力。该采访于2019年发布在YouTube上。

红杉资本的一些人担心这样的言论可能会招致美国政府的批评。于是，红杉加强了对数据库访问权限的控制。

当特朗普政府将关注点转向TikTok及其收集美国人数据的潜力时，沈南鹏似乎低估了政治。他告诉字节跳动，可以通过提供安全保证、雇用更多美国白人来运营TikTok U.S.、宣称希望成为一家全球性公司等方式来转移美国监管部门的注意力。

华盛顿方面的审视很快聚焦于红杉资本。在2021年6月参议院军事委员会的一次听证会上，来自阿拉斯加州的共和党参议员Dan Sullivan抨击红杉资本等公司“不爱国”。他说：“它们明知故犯，为我们的竞争对手中国人民解放军提供和筹措资金。”


2018年，红杉在北京举行了两年一度的投资者会议，包括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晚宴。

图片来源：TINGSHU WANG/REUTERS

拜登政府开始审查美国对中国科技公司的投资。美国国家安全顾问沙利文(Jake Sullivan)在一次演讲中暗示支持制定法规，对美国在海外投资对手国家的科技企业进行筛查。

后来，乔治敦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智库的一份报告指出，由红杉中国投资的AI初创公司第四范式(4Paradigm)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承包商。

红杉资本告诉那些询问过第四范式事宜的议员和白宫官员，沈南鹏被禁止投资中国军事技术，但红杉没有预料到，它帮助起步的一家AI初创公司后来会成为解放军的承包商。

“红杉中国不投资于那些以为中国军方提供便利或支持为目的的企业，”一位公司发言人称。红杉资本表示，红杉中国向其保证，没有投资、也不打算投资那些向中国军方出售产品或服务的公司。

在会议上，Vieira向国会工作人员和政府官员们解释道，红杉资本并没有掌控红杉中国的投资。这些国会议员助手和政府官员们认为，既然红杉中国使用了“红杉”这个名字，那么红杉资本肯定还能做更多事情。

2022年初，作为对在华投资限制计划的一部分，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调查了美国近期对中国敏感技术的投资，发现红杉中国是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投资者之一。

红杉资本的美国和中国业务已彼此渐行渐远。两者各自筹集扩张资金来支持大型初创企业，而不是像过去那样动用联合资金。

随后，红杉中国筹集了创纪录的85亿美元资金，其中包括来自美国大型机构投资者的资金，这轮融资得到了红杉资本全球领导层的批准。这轮庞大的筹资让美国国会议员感到不悦，而且这与白宫计划的投资限制相冲突。

在该轮融资前后，红杉资本的领导层交接尘埃落定，沈南鹏未能上位，领导权交给了合伙人Roelof Botha，后者曾牵头对Square和Instagram的早期投资。合伙人们认为，在中美关系恶化的情况下，由中国人领导一家全球性公司会很困难。

红杉资本作出的另一项改变是对红杉中国在中国半导体或量子计算公司的任何新投资引入了一个筛选程序。这项措施是以对外投资限制的草案为蓝本的。

当Vieira向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和议员们介绍该计划时，许多人仍然持怀疑态度。今年1月份，在佛罗里达州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办公室召开的一次会议上意外出了岔子。Vieira和这位参议员的一些幕僚就美国能否阻止中国的技术发展展开了争论。

“红杉令人担忧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威斯康星州共和党众议员加拉格尔(Mike Gallagher)告诉福斯新闻(Fox News)，并表示他任主席的中共问题特设委员会计划调查该公司。

沈南鹏作为全国政协委员的任期已经结束，他已减少了对中国技术的一些投资。

不过，红杉资本的高级合伙人仍然认为，鉴于美中龃龉日深，让这两国业务共处一个屋檐下已经不可行。